9,风之甬道-《我在春天等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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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凌瀚无语。

    “本想在电话里和你说的,想想还是见个面。以后,我要换个新的手机号码,换个新公寓,换个新的活法。”

    终究还是有点伤感。

    汤辰飞是花花大少,但一个花花大少,一旦认真、严肃、小心翼翼,说明,他是真的决定用一生来爱。

    他没有看错,无论哪方面,钟荩都是比她胜出许多的女子。

    “一个特警,想要什么消息都有渠道,不一定要找我。我也不明白,你们都分手了,她过得好与不好,和你还有什么关系?”花蓓问道。

    直到上了车,凌瀚都没给她答案。

    夜晚的收音机,播送着一首熟悉的旋律。

    冷咖啡离开了杯垫

    我忍住的情绪在很后面

    拼命想挽回的从前

    在我脸上依旧清晰可见

    最美的不是下雨天

    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

    回忆的画面

    在荡著秋千    梦开始不甜

    你说把爱渐渐    放下会走更远

    又何必去改变    已错过的时间

    你用你的指尖    阻止我说再见

    想像你在身边    才完全失去之前

    或许命运的签    只让我们遇见

    只让我们相恋    这一季的秋天

    飘落后才发现    这幸福的碎片

    要我怎麼捡

    这首歌的歌名叫《不能说的秘密》,花蓓想起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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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殡葬的事情繁复而又严肃,来不得一丝懈怠。道别、火化,选择墓地、碑文、下葬的日子、在寺庙做法事,在这一项项程式中,人的忧伤,反而被淡化了,到最后,才落下一个字“累”。

    卫蓝因为怀孕而瘦削的脸颊,更是颊骨高得脱了形。她不等休息,急急地收拾行李回北京。

    “你和我一起走吗?”卫蓝看看墙上的挂钟,十点过了,凌瀚才回家。

    行李箱塞的东西太多,拉链不会拉上,凌瀚蹲下,压了压,把拉链拉上。“我暂时不回京。你是坐飞机还是火车?”

    卫蓝疲累地躺在沙发上,“受不了飞机上上下下的颠簸,我坐火车。讲座和售书活动不是都结束了吗?”

    “今晚,你早点睡,我明天送你去火车站。”

    卫蓝目光咄咄追着他,“你有什么打算?”

    凌瀚走出大门,站在走廊上仰起头,四周高楼林立,从他这个角度看到的夜空只有院子般大小,星光稀疏得不宜察觉。他看过天气预报了,明天是个晴天,温度比今天高四度。

    “不去想昨天,也不想明天,把每天的事做好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“房子呢,继续租下去?”凌瀚不爱住酒店,从北京出发时,就讲要租个房。她一跨进这院,吓了一大跳。这房租得太奢侈了点。

    凌瀚回身笑笑,“一下子给了半年租金,总得住个够吧!”

    “凌瀚,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你应该跟我一块回北京。”卫蓝投来责备的一瞥。

    “戚博远的案子向法院起诉了。”

    卫蓝受不了地摇摇头,“你干吗提他?反正我不会同意他和我妈妈合葬,南京我也不会再踏入半步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他也很可怜。有很多事,人力是无法控制的。”

    “凌瀚,你今天有点怪怪的。”

    凌瀚摸摸自己的脸,“有吗?”

    “你今天去见谁了?”

    “别像个警察一样的质问。”

    “我有知道的必要。”

    “去泡个澡,好好睡。”凌瀚突然话锋一转。

    卫蓝叹了一声,“凌瀚,我对你的了解很有限,但你有今天这个样子,我费了许多心血,别让我太挫败,好么?”

    凌瀚涩然地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卫蓝进屋去了,他轻轻掩上门,走到院中,点燃了一根烟。墙角的一簇三角梅开了,玫瑰也打了苞,幽幽的香气随夜风柔柔飘荡。钟荩不爱闻烟味,他吻她的时候,她娇嗔地抱怨个几句。当他羞窘地僵在那里,她又主动凑过来。

    压力真的太大了,吸烟可以舒缓这种压力。到北京后,他烟抽得更凶,有时一天一盒都不止。

    烟头一明一暗,微弱的火光是映照出他凝重的面容。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了,摸上去毛毛躁躁的。那一天,听卫蓝说钟荩要来,他一早晨就去超市买了许多菜。好巧,超市刚到了一批新鲜的大虾,他买了许多。卫蓝和她约好的时间是下午,他午饭后,就站在屋檐下等着了。门铃响起,他的心雀跃无比。但是在对上钟荩冷漠的目光时,他的心凉了。

    夜色里,有窸窣的声音传来,那是冬眠的小虫被春天唤醒了。他内心被冰封很久的某种情愫,也在这声音中悄然萌芽。

    就在这一墙之隔,凌瀚不知,钟荩正倚墙站着。

    去安镇看油菜花,别人叫春游,钟荩称之为回家之旅,这一次,钟荩改名了,她叫它为告别之旅。

    小屋,是告别的起点站,江州,是终点站,安镇,是途中的加油站。她必须要积蓄足够加大的力量,才有勇气和过去坚绝地说bye、bye。

    就在她和凌瀚分手后不久,方仪找到关系把她调回宁城,她生硬地拒绝了,连个理由都不肯给。就连对花蓓,她也没提过这事。在她的内心里,一直有个念头,像个路标,固执地立在那里。有一天,她相信,凌瀚还会回到她身边。在她被凌瀚那样伤害之后,她还生出这样的想法,简直就是个白痴,简直就是贱。只要凌瀚回来,她愿意做个白痴,她愿意再贱一点。

    第一次在火车站遇到凌瀚的那个日子、最后一次从火车站接回凌瀚的日子,每一年的这两天,她都要去火车站,痴痴等着从北京过来的列车,痴痴等到最后一个旅客离开,她才回去。在等待中,心死了又活,活了又死。三年过去了,架不住方仪的唠叨,她回了宁城,但是她和凌瀚一起租住的公寓,她还留着。她想让房子替她守候下去。

    现在,该是终结的时候了,凌瀚走得太远,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。

    小屋里灯亮着,她深吸一口气,能嗅到空气中夹杂的烟味,那是凌瀚。如此近,却又如此远。

    以后,小屋会是任何人的小屋,却再也不会是她的。她闭上眼,小屋的一墙一瓦、一草一木,都印在她的脑海中,这就够了。

    她无声地道别,然后,转身。

    深夜的马路比白天少了一份喧嚣,她慢慢地走着,心如止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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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从宁城到北京,可以坐和谐号,也可以坐以k字开头的慢车。

    和谐号今天误点了。

    火车站高大的电子显示屏上写着:g700x次列车16次中的8节车厢出现设备故障,列车估计要晚点一至二个小时,请旅客同志们耐心等候。候车的旅客怨声载道,和谐号在这几个月内,连续误点几次,什么高铁,什么动车组,简直就是他妈的扯蛋。

    钟荩同情地看着情绪越来越激动的人群,列车晚点是难免的事,可能大家对动车组寄予的希望太大。希望越大,一旦失望,必然也是最大的。感情也是如此。

    她从江州回宁城,如果有凌瀚陪着,她会坐慢车。k字开头的慢车,车厢是邮政绿的,设施非常陈旧,座椅不舒适,环境也不是很干净,列车员态度懒散又冷漠。只有兜售小玩具时,才露出个笑脸。她的情绪到不受一点影响,她和凌瀚有说不完的话,巴不得铁路没有尽头,就这样相依相偎着,一直坐下去。凌瀚在宁城有个亲戚,他来宁城会住到她家。她很想带凌瀚回家见方仪,但没敢。方仪是坚决不同意她在江州找男友的,凌瀚是省人才库下派到江州的,回宁城很容易,她想着等凌瀚调回来再提。她还想着,等到春天,她要带凌瀚回安镇看油菜花。

    凌瀚总是准备了三明治、面包、水果、各种饮料,搞得像旅游般。她在车上去趟洗手间,明明门上有锁,他也要守在门外。花蓓说他简直把她呵护得无微不至,这样下去,以后会没行为能力的。

    如果她一个人回宁城,她就会选择和谐号,快呀,可以缩短与凌瀚分别的时间。

    多么辛酸而又幸福的往事。

    钟荩从电子屏上收回目光,随着人流往检票口走去。宁城没有直达安镇的列车,她要先坐到县城,再搭汽车。路过县城的列车,是慢车,还是夜间的。天渐渐黑了,列车的灯雪亮地照过来。人群急速地往后退,钟荩差点被绊倒,幸好一双长臂从身后托住她。她扭过头想道声谢,后面的人群像潮水般涌来,她只得跟着向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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