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女也好,学子也罢,都不过是陛下的子民。太子污忠臣,杀将士,俱是国事。今日的公道,不过是虞国子民向陛下讨一个公道!”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!皇帝忽然发现以前自己并不了解这个未来的雍王妃。“你既知自己是虞国子民,就该明白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。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!如若朕,不给这个公道呢?” 皇帝咬牙切齿,几乎是一字一语。“那叶宁语便日日来敲登闻鼓,日日长跪宫前,让大都百姓都看看,这皇宫之中到底还有多少冤假错案。” “你……你不要以为自己是雍王的未婚妻,朕就不敢杀你!” 皇帝语声冰冷,闻之让人心神俱颤。“叶宁语但求一死,以慰我父在天之灵!” 皇帝攥紧双拳,身旁的侍卫拔刀出鞘,刀声在大殿清晰可闻。“好!你求一死,朕成全你!” 崔敬忠忙上前磕头,“陛下息怒,亡将之女不可杀!” 雍王没有料到叶宁语敢在大殿之上如此咄咄逼人,一番权衡之后,也打算搏上一把。他忙上前跪道,“父皇息怒,阿语出言不逊惹怒父皇,是她之过。可她与儿子有婚约在身,早将父皇当做长辈,父皇待她亦如自家晚辈。儿子自知没有情分求父皇,但还请父皇念在已逝叶将军的份上,原谅忠臣之女丧父之痛。一切罪责,儿臣甘愿代为受过。” 雍王这番话,立即显出他与太子的不同。太子遇事不决,软弱无能。可雍王,在朝堂之上力护未婚妻,口口声声对忠勇亡将心存感激。虽在拂逆圣意为叶宁语说情,但相形之下,不知比太子强出多少。这,是大多数朝臣此刻心中所想。皇帝没有对雍王这番话发怒,只因雍王说,父皇待叶宁语亦如自家晚辈。是啊,雍王不说,他都忘了,叶永长除了是大虞国的将军,还是自己的儿女亲家。而且,郡主为叶府的四夫人,叶永长算起来是郡主大哥。他下葬,郡主都要为他扶灵送葬。群臣里,极少有人能事事猜中皇帝的心思。可就有那么一个人,眼明心亮。“陛下,依臣看,叶大姑娘之言也并非不可行。” 此言一出,所有人看着崔敬忠,满脸诧异。崔相,这是疯了吗!刚刚弹劾太子,如今竟帮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叶家丫头说话!知道的以为他是陛下的左膀右臂,不知道的还以为崔相是叶永长的家臣。不过,朝堂上闹成这个样子,还有谁敢说什么。要打破这个僵局,恐怕也唯有崔相了。皇帝没有吭声,他看着百官之首崔敬忠,等他说下去。“叶将军算起来也是郡主兄长,郡主身为太子姑母,尚且为兄长扶灵,太子也可作为晚辈,为叶将军扶灵。” 崔敬忠清了清嗓子,又道,“再者,陛下命皇子为我朝阵亡将军送葬,事情传出去,百姓不仅不会说此举有失国体,反而称颂陛下爱重忠臣,爱民如子。” 皇帝一听,怒意消减了许多,他眼眸微动,细细琢磨,觉得崔敬忠的话也不无道理。“非也,皇族无家事,陛下和皇子的一举一动皆受万民敬仰。君给臣下跪,实乃枉顾纲常,不合律法!” 见皇帝神色缓和,御史中丞看准了圣意出来说道。“律法?” 叶宁语冷冷地看着御史中丞,“大虞国的律法就是杀人偿命。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,大人的意思是让太子以命抵命?” 御史中丞吓得惊出一身汗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“陛下,臣并无此意。” 皇帝闭上双眼,御史中丞,谏天谏地谏君主,可如今连一个女子都说不过,又要来做什么!见形势基本明了,有人敢站出来了。“陛下,将士热血不可冷,请陛下准许废太子为亡将扶灵!” 废太子?哼!他们改口倒是快。皇帝心里暗骂这群见风使舵的庸臣,可一抬头,见竟然是自己一向倚重的翰林院大学士钱明,他暂时压住了怒意。这话,也确实在为大局所虑。“陛下,废太子罪行不轻,桩桩件件难以置信。请陛下抚慰此次边疆将士,安顿被坑杀将士的家人。” 这话没有对太子落井下石,说得中肯,是在解决问题。皇帝点头,没有多言。“陛下,端义将军所带之兵实乃我国忠勇之士。若大虞之兵皆有此志气,何愁不能国富兵强!臣看这些老兵身老志坚,请陛下酌情召回一些有为的阵前老兵,入我兵部主事,臣自当厚待!” 兵部尚书刘景中道。提起端义将军,皇帝的心又颤动了一瞬。他点头,默不作声。“陛下……”“好了!”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还想谏言的官员们。随后,他看向叶宁语,眼里有不甘,但他强忍怒意,“朕问你,如若朕允废太子扶灵。此事,你可愿作罢!” 叶宁语几乎不假思索道,“倘若废太子为父亲着素衣、下跪、扶灵送葬,他在边境对我父亲所做之事,臣女便不再追究。” “好!” 皇帝几乎没等叶宁语说完这句话,他高坐御座之上,扶住两边把手,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,缓缓道,“叶将军忠义可嘉,即日起恢复爵位,追封护国公,三日后下葬。令太子着素,于叶卿灵前忏悔,为护国公扶灵送行,为边境枉死之将士喊魂!其余太子同伙,交由大理寺处理。” 此言一出,太子已近疯癫状态。可他还是想搏一搏,他将恐惧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雍王。不经意间,雍王给了太子一个眼神。太子忽然心中一明,想起了雍王曾告诉他的保命绝技。于是,太子匍匐至皇帝脚边,带着哭腔。“父皇,儿子……儿子什么都不知道,儿子是被奸人迷惑,如今儿子知错了。求父皇赐死儿子,儿子也好早日见到母后……”皇帝一听太子还敢提他母后,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再次燃起。他走到太子跟前,一脚踢出。“你,你这个竖子,还敢提你母后!你母后如此贤良淑德,没有你这个儿子!” 太子吓得止住了哭声,他不明白,为何雍王告诉他的保命招数今天没用了。他又跪着爬向雍王,“三弟,三弟,你……你帮帮我,你告诉父皇,是你……你……”雍王猛地抓住太子的手腕,暗暗用力,眸中闪出寒光。太子一愣,仿佛看到了一个从不认识的陌生人。不过只片刻,雍王便恢复了惯有的平静。他俯在太子耳边轻语。“大哥,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,你放心,三弟定会为你筹谋。” 太子愣愣看着雍王,眼中保留着最后一丝期待。雍王没有再看太子,而是看着叶宁语的方向,唇角翘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