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的叶八爷恭敬得像只小母猫,对着叶宁语长揖行礼。“是”。他一想起昨夜在长姐面前说的夫子的那些话,不禁为自己的后路感到深深担忧。而一旁的刘培之却眉头紧皱,他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上怼天下怼地,就连魏祭酒也不怕的叶安舒还有这般恭敬的时候,不由捂嘴偷笑,在心里也为这位宁夫子竖起了大拇指。可他看着这位夫子,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。对于底下学子们的心思,叶宁语一无所知。她收敛了身上的气势,恢复了一个讲学夫子该有的神态。“昨日祭酒大人给诸位布置的课业,都交上来吧。” 众人一听,面面相觑。有人提前写好了的自然不惧,先行起身拿着自己的书册递到叶宁语面前。可有的人活像粘在了原地一样,两步一挪不愿走动。叶宁语只当没有看见,这道题只是用来测试大家的实力如何,没写的自然是不会的,也无需多问。这堂课的讲学时间是一个半时辰,时间一到,国子监内钟声响起。叶宁语回望了众人一眼,这才缓缓走出课室。课室里的学子们在看到叶宁语踩着门板阔步离开的身影时,皆长舒了一口气。有人瘫在位置上久久不发一言,有人则满目激动和振奋,有人迅速与邻桌的同窗说起话来,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位宁夫子。这样的场景,让他们很是熟悉。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形……似乎还是白夫子的第一堂课后。果然,蓝老的弟子都不是好惹的。他们在心里,给这位素未谋面的六国大儒判了一个不近人情又凶狠残忍的罪名。随着讲学结束,地字甲班这块坏掉的门板顿时吸引了广业堂内其他班上学子的注意。大家纷纷跑到地字甲班,打听刚刚发生了何事。学子的嘴向来是最快的,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宁夫子第一次讲学的传奇就被众人传了出来,国子监内人尽皆知。甚至有个颇具才华的天字甲班学子,根据众人的描述,当场编了一段章回体。“大魔王设计国子监,宁夫子甄破巧机关”的精彩话本就此传开。叶宁语还未从地字甲班走到桑榆阁,便察觉到了周围一众学子奇怪的目光。有钦佩,有害怕,有好奇,有激动。还有人远远地就朝叶宁语行礼,恭恭敬敬口称“宁夫子安。” 对于这些,叶宁语都微微颔首回应了,心下却是有些疑惑。这些都是地字甲班的?刚刚没见过啊。而此时,桑榆阁的魏祭酒腾地站起,看着一旁满目笑意的祝司业。“镇住了?” “镇住了。” “没人闹?” “闹不起来。” “叶家那个……八小子,也没闹?” 祝司业脸上的笑意止不住。“就是叶八公子率先服的软。” 魏祭酒猛的一拍掌,“哈哈哈哈哈哈哈,老夫的眼光果然不错。这个宁夫子,还真有点本事。” “谁说不是呢!” 祝司业也在一旁感叹。也怪不得魏祭酒两人如此高兴,想那地字甲班都是些什么人啊,个个家中非富即贵。家里为官的,谁家父亲不是三品以上。家里经商的,也都是经的皇商,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平日里他们个个调皮捣蛋,气走了不知多少个夫子,愣是没人把他们管下来。就连他这个堂堂祭酒,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如今,不过十七岁的宁公子,竟将他们降服了?而且,还是那位小魔王率先服软的!那可是太后娘娘的宝贝外孙呐……一个念头在魏祭酒心中升起,是时候让宁公子也给国子监的其他夫子们传传经验了。魏桓抚着自己的胡须,眯着眼看着外面。忽然,他眼睛一亮,“宁夫子回来了,我们去迎迎。” 说罢,便一路小跑着出去了。而刚走到桑榆阁门口的叶宁语,见到魏桓小跑着朝自己扑过来,眉头皱起来的同时一个闪身,魏桓的脚步没有刹住,径自倒了下去。就在他即将倒在地面之时,一只手拎住了魏桓的官衣。“师兄,小心些。” 魏桓抬头,“多谢师弟了。” 随后,他看也没看救了自己的白承之,转身又看向叶宁语,张开双臂作势要给这位年轻的夫子一个大大的鼓励。可人还没走到叶宁语的跟前,再一次被白承之拦下了。“师兄,堂堂祭酒,动作如此大开大合,莫要被学子们看了笑话。” 魏桓笑着的脸一僵,“师弟说得也是,宁夫子快请,里面坐。” 魏祭酒和祝司业一左一右,将叶宁语迎了进去,两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,真挚且充满钦佩。白承之愣愣地站在原地,盯着魏桓的背影,独自思索着该如何对付魏桓那双刚刚差点触碰到了叶宁语的手。叶宁语跟着两人进了魏桓的职房,魏祭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祝司业和叶宁语各自落座两侧。白承之进来了,看了眼众人的位置,没有经过任何思虑,就坐到了叶宁语的下首。“今日讲学如何啊?” 魏祭酒只当还没有听到外面关于地字甲班的传言,笑着问叶宁语。叶宁语也带着笑,点了点头。“不错,他们都很听话。” 很……听话?魏祭酒和祝司业对视一眼,两人的脸上都浮现起了一抹尴尬之色。就那些个难缠的公子哥,宁夫子竟然用了‘听话’两个字来形容?事实上,叶宁语的形容已经算是温和的了。若魏桓两人亲自去地字甲班的课室里看看,便知她的描述毫不夸张。甚至还可以说‘听话’二字不太准确,应该用‘唯命是从’更为合适。不过眼下,仅仅是“听话”二字也足以让两人惊骇了。在魏桓的追问下,叶宁语又针对地字甲班那群学子的学业情况说了自己的想法,还提出了颇有见解的意见,魏桓越听越觉得这位宁夫子大才,似乎天生就是做夫子的料。魏祭酒眉开眼笑,几次没忍住要走下去握住叶宁语的手,都被白承之远远地隔开了,惹得魏桓三番两次抱怨白承之多管闲事。白承之忽然有些后悔,他觉得叶宁语来国子监讲学就是一个错误,大错特错了。如今,刀出鞘,箭离弦,况且叶大姑娘看着似乎打算长期在这里讲学。既如此,自己只能时时小心,处处护着了。如此一想,他看魏桓的眼神里便多了几丝冷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