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宁语的话音刚落,那粉红的车帘从里面微微拨动起来,摆动的样子就像一串水波纹。随即,一双纤纤玉手从里面伸出来,皮肤白皙,油亮光滑,一看就是位千金小姐的手。那只手轻轻拨动起车帘,一双娇俏灵动的眸子映入叶宁语的眼帘。车内的姑娘手持团扇,掩在面前。她微微抬眼,眸子颤动,最后将目光落在叶宁语的身上。定神之间,又是满目娇羞。眸子如水,无不透出绵绵情愫,让人心中生出怜惜之意。叶宁语有些诧异,她想过里面是位姑娘,可姑娘拿这种眼神看她,着实也让她吃惊了一回。见姑娘怔楞看着自己,不说话,还是叶宁语先开了口。“姑娘是……”那女子将团扇拿下,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出现在叶宁语面前。她轻启朱唇,缓缓开口。“小女姓谢,复名思思,家父是当朝工部尚书。今日小女跟随公子车驾,多有冒昧,还请宁公子勿怪。” 谢大人,叶宁语听到这个名字,心中了然。“姑娘是工部尚书谢志远谢大人的爱女?” 车内的谢思思垂眸浅笑,“正是小女。” “不知思思姑娘找宁某有何要事?” 叶宁语脱口而出,对谢思思的称呼全凭女儿间的习惯。因她不知这位是谢家几姑娘,便索性随名同唤。她对这声称呼倒是不甚在意,不过谢思思听到后,却是俏脸一红,头垂得更低了。“不瞒宁公子,那日清风楼辩论小女也在,听了宁公子一番高论,小女心绪难平,已将公子引为知己。此后数次打探公子住处无果,听闻宁公子如今在国子监讲学,便来公子面前自荐,只盼着能与公子见上一面。” 叶宁语听得不明所以,同时也心生疑惑。“姑娘要……自荐何事?” 扑哧一声,身后的肖护卫笑出声来。那谢思思俏脸再次红透了,掩面垂眸,颇有难为情之态。叶宁语看向身后极力憋笑的肖护卫,“你笑什么?” 肖护卫憋得一脸通红,他将头转向一边,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。“这位姑娘中意公子。” 叶宁语的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,同时心里也是哭笑不得。见叶宁语皱眉,谢思思一时有些无措,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让宁公子心中不悦了。如此一想,又羞又愧,竟不知该如何自处。这时,叶宁语忽然开口,“宁某多谢思思姑娘厚爱,只是今日有要事,不能多留。若日后得了机会,再与姑娘细谈。” 叶宁语拒绝过男子,可从未拒绝过娇滴滴的姑娘。而且在她看来,这不过是她的推诿之辞罢了。可谢思思的眸子却亮了起来,她觉得自己今日事成了一半,脸上的失落也没有了,转而又变成了娇羞。虽然她今日主动搭话的行为很是大胆,可谢思思毕竟是大户人家的闺阁千金,做到这份已是全力,断然不会再缠着别人。因此,她听到叶宁语这话只娇羞地点头,没有再多言。叶宁语长舒了一口气,朝着谢思思行了一个男子礼,转身便走了。直到叶宁语上了马车,谢思思的目光依然没有中断。一旁的丫头道,“姑娘,人都走了,别看了。” 谢思思叹了口气,意犹未尽溢于言表。“见他一面真是不易,回吧。” 车夫一扬缰绳,精致的车驾扬长而去。而叶宁语的马车内,此时青连和绿珠正笑作一团。她们远远地待在车里,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。可架不住肖护卫多嘴,将外面的情形一五一十说了。尽管叶宁语数次黑脸,肖护卫还是忍不住讲完了事情的全盘经过。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姑娘面前放肆,这也不怪他,着实是这件事太过好笑。一想起刚刚大姑娘那疑惑又局促的样子,肖护卫就憋得脸通红。青连拉开车帘往后看了看,“姑娘,他们没有再跟来了。” 叶宁语心中装着事,只淡淡应道,“嗯。” 马车一路很快就回了叶府,因自己独自男装出行,叶宁语不便从正门走,便从侧门入了秋水院。青连按照吩咐,先去传方延庆了。待叶宁语洗漱完毕,换了衣裳,写了一封信出来后,方延庆已经在外间等着了。“姑娘找我。” 叶宁语将手里的信递给方延庆,“让人快马加鞭星夜兼程送到梁国三皇子手里。” 自慕容烨上次来了虞国,临走之时留了与叶宁语的送信方式。他们只需将信送到梁国大都城的专用铺子里,自会有人呈给三皇子。叶宁语在信里说了六月送往梁国的丹瓷会大大增加,请他提前做好准备。她相信,慕容烨在看到这个消息后,定然欣喜。此时,雍王送给慕容烨的第一封信想必已经在路上,不日就会送到他的手里。雍王在信里让慕容烨帮忙探查地下兵器库一事,不管慕容烨是否帮忙查探,在他看到自己这封信之后,想必能猜出来叶宁语的用意。她要告诉慕容烨,自己在为虞梁商贸之事出力,时时不忘为他争取好处。慕容烨是聪明人,看到叶宁语在这个时候送信给他,又给好处,如若查到什么线索,必会先报自己,再报雍王。先雍王一步摸清地下兵器库的底细,是叶宁语此举的目的。但她不能直接在信里提这件事,只能通过丹瓷之事旁敲侧击。叶宁语做这件事,绝非这一个目的,她还有另外两层考虑。其一,增加丹瓷的量,梁国那边也会加大茶叶、丝绸外销虞国的量,对于她的那些产业来说,是时候该长长规模了。其二,丹瓷出到梁国的量越大,三皇子的动作必然越大,势必会引起身为储君的大皇子之忌惮。若因此让他们兄弟缠斗起来,皇室内部不稳,梁国也无暇顾及边疆之事,虞国边境倒是能继续安稳下去。不过,这只是一时之计,绝非安定边境的长久之策。叶宁语在写信的时候,心中泛起一阵自嘲之意。虞国有皇帝,边境何须她一个女子来安定?只因边境还有那些幸免于难的叶家将士,还有苦苦守护的老弱残兵。她这份力,就算是出给他们了吧。所以,这封信绝不只是简单的一个消息。一石三鸟,何乐不为。“是。” 方延庆知道此事紧急,不容怠慢,立刻就准备出去。可走了几步又转回来。“姑娘,闵三的伤势已经大好了。当初我们把他救回来,小的给他安排了一个女使照顾。如今两人朝夕相处,颇有情投意合的意思。” 闵三,是敬王府上的一个小厮。准确来说,他最初是雍王府的人。年初雍王派了几个丫头小厮出去,用计将他们转手卖到了敬王府和瑞王府。这个闵三,虽未直接参与敬王妃滑胎一事,却对雍王行事的前因后果颇为清楚。两位王妃滑胎后,皇帝亲下令将一众伺候的奴才打死。雍王又暗中让人除了这些人的家人,可怜那些丫头小厮,拖家带口几十条人命就这样没了。这个闵三也算是命大,挨了一百大板昏死了过去,只有进气,没有出气。